波兰男孩远渡重洋到上海儿童医学中心接受手术治疗，他是上海儿童医学中心获批公立医院国际医疗旅游试点单位后迎来的第一名国际小病人。
到美国治肿瘤、到日本体检、到韩国整形已不是新鲜事，也并非“固定式”。近年，不少国家纷纷出台新举措竞逐国际医疗赛道。国际医疗旅游圈，如今迎来一位新选手——中国上海。
2023年9月，上海颁布《关于本市高水平公立医院开展国际医疗旅游试点的工作方案》，确定了首批13家三甲综合医院、三级专科医院作为国际医疗旅游试点单位。
试点半年，记者从市卫健委最新获悉：本市全部医疗机构已均可向外籍患者提供医疗服务。2023年启动高水平公立医院国际医疗旅游试点当年，13家试点医院的国际医疗部共服务26.9万人次、业务总收入达16.6亿元人民币。
上海能否成为下一个国际医疗旅游热门目的地？在软硬件推进的同时，不少业内人士认为，试点医院还面临一个共性问题，即一批知名学科如何“出海”。
这里的“出海”，不局限于“走出去”，吸引患者来中国就医也是其走向国际化的路径之一。对上海各大医院的名科而言，如何把在国内积攒的高名气转化到国际医疗市场、催生新医疗服务产品，这是一个全新课题。
全球择医，波兰父母“锁定”上海医院
今年初，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上海儿童医学中心的官方邮箱收到一封波兰来信。写邮件者是一对波兰父母，他们有一名2岁多的儿子，名叫BUKO（化名），希望来沪就医。
这对父母是怎么找到上海的？原来，BUKO出生后的6个月内先后患过三次肺炎，并伴有甲状腺功能低下。经基因检测，他被诊断为ADA基因突变导致的重度联合免疫缺陷。在欧洲治疗的同时，今年初，医生们又发现了新情况：他得了肝脏肿瘤。
由于孩子一出生就饱受疾病折磨，BUKO的父母“久病成医”，慢慢学会了检索医学数据库PubM ed。这里汇聚着全球医学领域最新文献，他们在其中查到了一家上海医院。原来，上海儿童医学中心的肝母细胞瘤诊治量为全球单中心最多，发表了不少科研论文。这对波兰父母当即给医院发去邮件。
“手术之外，还有什么治疗方式？”“能否不做手术？”……在与上海儿童医学中心肿瘤外科医生几回合的邮件往来后，波兰父母打定主意：来上海看病！
“入院后检查发现，BUKO的肿瘤已较入院一个月前的检查增大不少，病情发展得很快，得尽快手术。”上海儿童医学中心医务部主任胡肖伟记得，这名洋患儿是在今年2月入住医院的，那一天正是小年夜。随后两周内，BUKO顺利接受了由肿瘤外科牵头的多学科团队为其定制的手术诊治方案，手术后病理证实为肝母细胞瘤。目前，BUKO已顺利出院，回欧洲接受后期化疗。
这是这个波兰家庭第一次来上海，全家对上海的儿科水平以及浓浓的中国年味印象很深。这也是上海儿童医学中心获批公立医院国际医疗旅游试点单位后迎来的第一名国际小病人。
不少受访医生就此谈到，当前，我国的医疗水平、环境设施均在提高，手术量远超一些西方国家。在此基础上，互联网通信、签证的便捷，加之商业健康保险等的对接，让全球择医成为可能。
医院就诊早有“洋面孔”，期待试点带来更大突破
在上海，试点已开启。
2023年9月，上海确定首批13家创新意识强、技术水平高、学科优势显著、有国际医疗基础的三甲综合医院和三级专科医院作为国际医疗旅游试点单位。这其中，有瑞金医院、华山医院这样的百年老院，也有上海儿童医学中心、龙华医院这样儿科、中医等特色鲜明的医院。
在龙华医院，全新的国际医疗部已启动建设。龙华医院智慧医疗办公室主任平立告诉记者，医院已对接商业保险近30家。“中医有不少特色病种，比如，之前有美国患者在上海旅游期间运动旧伤发作，到我们这经针灸治疗，解决了问题。此外，不少在上海工作生活的日本人、韩国人会定期来看中医、配方药。”
日前，龙华医院院长、针灸名家陈跃来教授又接到意大利人马克（化名）的预约，要来看他的针灸门诊。马克是陈跃来的资深粉丝。“这些年，从太极、功夫、针灸，到唐装汉服、中国美食等，中华传统文化在国际上有了很好的认同基础，中医国际化遇到了很好的契机。”陈跃来说。
在上海儿童医学中心，接诊“洋面孔”也非新鲜事。有新西兰游客在上海期间突然临产，早产儿出现多种问题，被送至这家医院急救。“当时都是紧急处理，处理完了，工作也结束了。今年，随着国际医疗旅游试点推进，希望有更大的突破。”胡肖伟告诉记者，医院已成立“国际医疗旅游”工作专班，不仅涉及医疗口，还有财务、信息、社工部等行政部门加入。
多家试点医院谈到，具体到服务模式、定价费用与商业保险，乃至对外宣介，大家都希望探索出一些新的规律、经验，这次试点前所未有。
名科“借船出海”，竞逐下一个医疗服务新赛道
既然是试点，就没有模板可以照搬，各家医院必须依据自身特色探路。
华山医院国际医疗中心成立于1989年，是国内最早提供涉外医疗的机构之一，已累计为10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患者提供了超过100万次门急诊服务，境外人士达50%，是上海市收治外籍住院患者最多的医疗机构。
“最早时，很多在沪的外国人若是病了，往往选择回国治疗，就连开个阑尾炎手术都要商量半天。如今，上海的国际医疗服务已经获得不少外籍患者的认可。”华山医院国际医疗中心主任顾静文教授一步步见证着上海乃至中国国际医疗服务的发展。如今，走进华山医院国际医疗中心，一眼就可以看到来自美国等十多个国家的驻沪总领事馆以及商保公司、跨国企业等的指定医疗机构的铭牌——从这个细节中，足以看出华山医院启动国际旅游医疗试点的底气。
顾静文说，国际医疗中心本来就有不少“洋面孔”。而华山医院有一批知名学科，包括神经外科、手外科、运动医学科、康复科、感染科、皮肤科等。“我们希望以试点为契机，加强与优势学科的合作，进一步放大品牌学科的海外影响力。”
拓宽优势病种的“海外朋友圈”，名科也要“借船出海”。对此，龙华医院也颇有感触。2016年，龙华医院在外国“朋友圈”里火了。院方意外发现，原来，美国有线电视网（CNN）在“20个来华旅游推荐”中，将中医诊疗列入榜单。这份旅游指南称，“到中国不妨体验纯正中医文化，中医认为‘防未病’与‘治已病’同样重要……地处上海的龙华医院以纯正中医诊疗特色闻名，可为‘健康之旅’带来收获”。
传统中医成为“旅游名片”，是意外之喜，也给医学界新的启发：被认同是第一步，尤其是当前推进国际医疗旅游试点，诸如华山医院皮肤科、仁济医院小儿肝脏外科等，已做到“全球之最”，那么，这些本土医院的名科如何进一步转化为国际医疗服务新产品？如何承接、处理好本地患者与海外患者的到访？如何在海外社交平台上“讲故事”？甚至如何应对洋患者与商保公司间的纠纷……记者在多家医院采访期间，听到不少相关工作人员对这些具体细节的热烈讨论。
2019年《健康上海行动（2019-2030）》提出发展医疗旅游。2020年8月，上海市卫健委率先在非公立医疗机构中遴选出上海市首批国际医疗旅游试点及种子培育机构，之后提出“支持有条件的医疗机构开展国际医疗旅游服务，推进健康保险和医疗支付与国际接轨”。2023年，上海公布首批13家三甲综合医院和三级专科医院作为国际医疗旅游试点单位。
发展国际医疗旅游，对上海意味着什么？顾静文表示，这其实是一个集医疗、管理、服务、文旅、保险等多方融合的新兴领域。优质的国际医疗旅游服务不仅可满足多元化的医疗服务需求，还有助于改善营商环境，提升一座城市的国际影响力。
作为试点的配套，本市也正在推进相关服务规范的制定，为评估、监管所用。在业内看来，医疗旅游已成长为全球医疗健康领域增长最快的一大新产业，更被视作医疗服务产业的下一个赛道。上海本地能否诞生好的国际医疗产品？期待部分已在新赛道上闯荡的医院，跑出一个好成绩。
（原题：《上海能否成为下个国际医疗旅游热门目的地？》唐闻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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