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橙旅游】1月21日，在廊坊市广阳区第六届人民代表大会第四次会议上，廊坊市广阳区人民法院代院长王沛恒向大会作出工作报告。报告提到，2023年常态化扫黑除恶。对“唐山烧烤店打人案”保护伞、唐山市公安局原党委委员、路北分局原局长马爱军，以徇私枉法罪、受贿罪决定执行有期徒刑12年。
在长达一年半的愤怒、惊惧和沉寂之后，案件终于在法律层面迎来了尘埃落定。
然而舆论的负面形象仍然难以扭转。1月初，唐山文旅官方账号@唐山文化旅游 发布邀请游客的短视频下，许多网友并不买账：“土豆变成土豆泥”“治安堪忧”“不抗揍”。争议之下，视频随即被删除下架。
来源：网络截图
几经振作，无奈关山难越，唐山文旅正成为失路之人。
非典型旅游城市的文旅路
河北省经济统计数据的公开披露截至2021年。从当年数据：唐山市全年GDP达8230.6亿元，力压石家庄的6490.3亿元，稳坐全省头把交椅。第二产业增加值4546.8亿元，占55.2%；第三产业增加值3077.3亿元，占37.4%，其中旅游收入508.9亿元，接待游客5088万人次。唐山不到四成的第三产业占比在河北全省中位列倒数第一，与之对比，石家庄的第三产业占比高达59.8%。
数据来源：唐山统计年鉴-2022
可以说，“中国近代工业摇篮”延宕至今，唐山依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工业城市。
高能耗、高污染的粗放型重工业模式要求更加可持续的发展。一方面，唐山正全力打造“新工业、大港口、高科技”三大支柱，实现工业转型升级；另一方面，则是加大文旅投入，发展新业态，挖掘消费潜力。《唐山市文化广电和旅游发展“十四五”规划》提出，到2025年，文化和旅游产业对全市GDP的综合贡献率达到25%。
资源型城市意图借文旅“突围”的故事并不罕见，唐山究竟做得如何？
实际上，连唐山旅游也夹带着浓郁的工业遗风。1月8日，河北省文旅厅确定14家旅游景区为国家4A级旅游景区，唐山市路北区唐山启新水泥工业博物馆景区赫然在列。据了解，景区由中国第一座水泥厂启新水泥厂的核心区更新改造建成，而仅从名字判断，不难描绘出一幅冰冷的，铁硬的，怀念既往风雨峥嵘的图景。
在唐山其他景区中，5A级仅清东陵景区1家，4A级此前共11家，包括曹妃甸湿地景区、白羊峪长城旅游区、唐山国际旅游岛月岛景区等。尽管涵盖了长城、陵寝等历史人文景观和山岳、海岛等多种自然资源，但在绝对数量上并不突出。
清东陵景区 来源：摄图网
另一个棘手的问题在于全面有余，特色不足。游客可以轻松在北京、阿那亚等邻近地区找到相应景点的“高配”，因而和其他拥有足够亮眼“出圈”资源禀赋的城市相比，唐山多少有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意味。
以唐山新地标“唐山宴”唐山饮食文化博物馆为例，其由唐山文旅集团投资打造，在一座三层的文商旅综合体大楼里集特色餐饮、民俗传承、文化展示、场景体验、休闲观光、研学实践于一体，可以说人为“硬生生”地将旅游资源最大化整合利用。自2019年开业以来，唐山宴平均日接待量不低于1万人，平均每年接待国内外游客300多万人，并于2023年获评省级旅游休闲街区。
数据显示，2019年，唐山接待游客7866.3万人次，收入901.4亿元。而新晋顶流哈尔滨同年的表现是接待游客9579.7万人次，收入1575.7亿元。综合二者在目的地知名度、影响力上的显著差距，唐山文旅的成绩单其实并不是多么拿不出手。
在横向对比基础上，进一步梳理也能够发现，哈尔滨旅游季节性强，冰雪长线客单价高，总收入高；而唐山在“周末到河北”的口号号召下，微度假、探亲访友需求更加明显，复游率高，在游客人次的统计上更占优势。
据河北日报报道，2023年中秋国庆假期，唐山市共接待游客865.29万人次、旅游收入66.51亿元，分别恢复到2019年的159.52%、136.57%。其中，接待京津周边地区游客占25.1%。
景区方面，唐山宴副总经理魏永1月17日在接受唐山市市场监督管理局检查时表示，“去年春节期间，我们平均每天接待游客2万人次以上，外地游客占到了40%左右。” 唐山南湖景区2023年中秋国庆期间接待游客114.88万人,较2022年同期增长2870%，较2019年增长183%。
品橙旅游还分别致电清东陵景区、景忠山景区，均无人接听；开滦国家矿山公园工作人员表示不方便接受采访；唐山国际旅游岛工作人员表示因季节原因景区现在并未开放，且目前没有全年的经营数据可提供。
热度来了，蹭或不蹭都是错的？
虽然旅游数据好看，但难抵舆论的调侃。
视频被嘲并不是第一次。早在去年淄博出圈之际，就有网友发视频称“我觉得唐山的烧烤也很好吃呀”，而评论区“我是来消费，不是来销户”的讽刺，和前几日“尔滨事件”中的话术分毫不差。
但被“别人放弃”的时候，唐山依然试图抓住旅游流量。在东方甄选河北专场，唐山文旅也喊话彼时尚未被千夫所指的“东方小孙”，邀其来唐山“赏美景品美食”。
而面向掌握互联网话语权的Z世代，唐山也在尽力“讨好”。2023年国庆前夕，唐山文旅发布了一支宣传片，大约是从4A广告公司取经，在“网感”上下足了功夫：谐音梗、反转剧情、土味美工一个不缺。但除了在业界收获一些关于创意设计的讨论外，游客圈层最多的反响只有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不敢去。
唐山文旅“整活”宣传片 来源：网络截图
不比娱乐圈“黑红也是红”，在文旅业，游客是真的会用脚投票。这似乎是一种两难的困局：不发声，不犯错，但“刻板印象”不会改变；一旦蹭上热度，则有被重提“黑历史”的风险。
不过所幸的是，随着越来越多地方文旅加入“抢游客大战”，网友关注的重点很快就转移到了“山河四省比拼”“花式玩法宣传”的浪潮中，一条引起争议又被迅速删除的视频自然很快失去了生命力。在河北文旅凭借“听劝”和“卷王”人设在全国文旅中“杀出”一席之地的时候，唐山又一次跟随其后冒出了头。
在抖音，由@河北文旅 和@唐山文化旅游 联合共创的短视频“你可忒俊呐 ‘唐山话’rap第二弹来喽！来听听这些方言有没有你熟悉的！”获得近5万点赞和转发，近万条评论。唐山文旅在评论区中回应河北文旅称“我也来上分啦大哥”，并配上了两个咧嘴笑的表情。
来源：网络截图
本地网友为家乡出谋划策、撑腰打气的背景下，这一次的尝试获得了正面回馈。友善的评论占据多数版面，其中多为“视频有没有出省”的调侃，意为希望大数据将视频分发给本省外 的观众，扩大传播效力。
笑容中略带卑微，讨好中显得格外倔强。让人不得不感叹，唐山文旅不容易，但前路并不好走。有什么办法呢？在互联网上，不参与就是输家。
从互联网短视频平台的推送流量，到实际的客流量，目的地该怎么看待“蹭流量”行为？
山东旅游职业学院党委书记闫向军认为，移动互联网时代，短视频社交平台是目的地宣传推广的主阵地，当然要以此为主要渠道大张旗鼓地组织开展营销活动，“大力蹭”时代流量。在他看来，网络目的地营销确立的是“社交传播”的概念，网络社交活动频繁的年轻人成为主要传播者。这也是为什么不到一分钟的“我姓东”喊麦歌曲的传播数据，在同等条件下已经超过十年前原山东省旅游局在央视投放广告的效果。
中央财经大学文化与传媒学院、文化经济研究院副院长戴俊骋则认为，各地文旅的“蹭流量”“内卷”引客，表面上是各地政府在淄博、哈尔滨等城市爆火后的行为效仿，本质上是文旅行业复苏后的“流量”焦虑。各地均期望以“新闻流量”带来“人流量”，以文旅消费拉动各领域消费，通过文旅品牌建设赋能城市品牌升级，进而推动地方招商引资工作，实现新一轮的高质量发展。
而这种焦虑，对于唐山文旅来说，可能要放大十倍。
文旅的饭碗，砸了还能补吗
“谁砸沈阳文旅的牌子，我就砸谁的饭碗。”沈阳文旅局长刘克斌如是说。
这位亲力亲为的“听劝”局长走红，成为地方文旅意图接住泼天富贵的一个缩影。不过对唐山而言，烧烤店打人事件所缠绕的负面舆论恐怕更像是泼出去难收的水，城市风评一朝折损，“牌子砸了”，砸再多饭碗都难挽回。
唐山并不是第一个因恶性事件导致公共形象下降的城市。2021年8月，西安地铁内安保人员将女性乘客暴力拖拽至车厢外，致其衣不蔽体；2022年1月，西安高新医院一名孕妇因核酸要求无法及时入院，最终不幸流产；而出租宰客、“真假景区”等影响旅游体验的现象也屡禁不止。
但前往西安的游客依然络绎不绝，盛唐密盒成为爆款、兵马俑“被挤到没地方站”。难道真的只能说：时也，命也？
秦始皇陵兵马俑 来源：摄图网
诚然，两地在旅游资源的广度和厚度上存在着量级上的差距，西安4A级以上景区达32家，是唐山的近3倍。地方财政对旅游的倾斜力度也不可同日而语。2023年，唐山新谋划重点文化产业项目66个，计划完成投资113.2亿元；而西安市2023全年56个市级重点文旅项目，计划完成投资220亿元以上。更大的基本盘为西安旅游带来了更强的抗风险能力。
同时，城市管理部门对事件的应对和回应也更加积极。“乘客被拖拽”事件在三天内完成调查处理，“孕妇流产”事件则在一周内召开新闻发布会，作出通告。反观唐山，烧烤事件监控视频不可谓不揪心惨烈，所涉及的元素也更加盘根错节：见义勇为、扫黑除恶、性别对立……种种元素叠加进一步激化了民间和官方舆论场的矛盾，让“高热”久久不退，也远远超出了唐山管理部门所能控制和干预的范围。
而自烧烤店打人事件被廊坊市公安局接手侦办，来自唐山内部的声音就一直是缺失的。官方“避而不谈”的态度也被一些网友视为“装死”“信息不透明”，于是“一口大锅”转而交给发声的文旅局来背。
那么，应对负面舆情，目的地还能够做些什么？文旅营销又能改变什么？
戴俊骋教授指出，一方面，对于已然出现的负面舆情，要做到“敢担当，不逃避”，这次哈尔滨的爆火恰恰起源于“冰雪大世界”负面舆情的积极处理，欲盖弥彰反而容易让广大网友和到访的游客翻旧账、查新账。另一方面，针对负面舆情和曾经的所谓“污点”，无需过于玻璃心，虚心接受大众的批评，拿出“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勇气，以接受重新检阅的态度，改正错误，优化环境，把内功练好，把各项工作做实。在此基础上可以用青少年比较喜闻热见的“自嘲式”营销手段，起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般意想不到的效果。
不安也好，成见也罢，山就在那里。车翻了，总还得重新上路。新疆文旅“一刀切”关闭评论区之后，目前已悄然重新开放评论；而对唐山来说，在评论区支持画风的“鼓励”下，“郎的诱惑”还是来了，“我姓唐”喊麦也紧跟而上。更多网友选择正面回应烧烤事件，“给唐山一个机会”“唐山没有错”。
闫向军分析指出，在淄博、哈尔滨的火热过程中，目的地居民传播力量愈加明显，他们成为目的地与客源地之间的链接者和传播者。因而，与本地居民甚至本地籍贯人群联动传播是目的地社交媒体营销的主要策略，激发目的地居民传播转发冲动成为目的地营销的首要问题。
而“市民社交圈”除了转发扩大传播效果之外，对唐山还有更加重要的意义。来自本地人的“现身说法”为家乡作“担保”，也是民间力量一步一步重新建构城市信任的过程。截至1月22日下午3时，自追随“小沙糖橘”热度发布“唐山小朋友的昵称叫什么”视频以来，唐山文旅已发布50条短视频宣传本市，几乎每条调侃的评论下都会有人为唐山“正名”。
网友评论 来源：网络截图
当然，做好营销并不是旅游的全部。戴俊骋教授提醒，既要警惕营销用力过猛，避免出现营销走偏走歪的现象，又要确保苦练内功，让营销的文旅产品“名副其实”，让游客们获得超过预期的旅游体验才是关键。
道阻且长，溯洄从之。（品橙旅游Hen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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